菲利克斯不是那種收了錢不辦事的人。
既然拿了錢,人家拜托你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,否則以后還怎么做生意?
第二天,他一個電話,葛飛很快就得到了釋放。
只是,身為新閘路捕房的探長,馬順彪有些好奇,雖然警務處長經常來指示各個捕房做這做那,但之前他就查過了,葛飛也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后臺???為什么警務處長居然親自打電話下命令放人?
當然,他是絕對想不到這是曹青巖讓高遠森辦的事。
葛飛還是做了一些調查的,據說是一個叫高遠森的人找到了警務處長?
高遠森?
那個力行社的?
搶了自己拜把子兄弟飯碗的那個人?
他居然聯系上了警務處長這條線?
他覺得這件事情,必須要讓自己的把兄弟胡玉成知道。
……
“遠森,很好?!辈芮鄮r臉上帶著笑意:“葛飛已經平安到家,我的那位老友給我來了電話,讓我表示對你的感激,有空的話,他還想請你吃頓飯?!?/p>
“曹區長,這是你讓我辦的事,總要盡心盡力的?!备哌h森很平靜地說道:“如果還有什么命令,請盡管吩咐?!?/p>
“暫時沒有了?!辈芮鄮r在那想了一下:“這段時候你辛苦了,這樣,好好休息幾天?!?/p>
“曹區長,我不需要休息?!?/p>
“你是不需要休息?!辈芮鄮r意味深長的笑了笑:“不過,處長交代你的那些事情,你需要好好的消化一下?!?/p>
吉利公司,走私。
這是處座目前最看重的事情。
曹青巖很清楚,處座已經把這件事完全交給了高遠森去處理,而高遠森是否能夠辦好,其實這也關系到上海區的地位。
吉利公司雖然落到了高遠森的手里,但是如何迅速的讓其重新走上正軌,卻是高遠森所要去處理的。
目前暫時沒有什么特別重大的任務,與其這樣,還不如干脆讓高遠森去安心的運轉吉利公司。
……
“老胡?!币蛔哌M來,馬順彪就關上了門:“我前兩天抓了一個學生,結果今天一大早,菲利克斯那邊就來了電話,讓我放了這個學生,你猜是誰找到的菲利克斯?”
“誰?”
“高遠森!”
“他?”
胡玉成一怔,放下了手里的筆:“他怎么會和警務處長認識的?”
“不清楚通過的什么門路?!?/p>
馬順彪點著了一根煙:“老胡啊,高遠森可是你的對頭。你在上海區的時間也不短了,可是到現在還只是個中隊長,那個高遠森才來了多少時間,就已經和你平起平坐了。他再搭上了警務處長這條線,我看要不了多少時候,他就能夠升任組長了。嘿嘿,那時他可就變成你的上司了啊?!?/p>
胡玉成的臉扭曲了一下。
中隊長這個官,在力行社來說,并不大,但實權很大。所以雖然因為他有中調科背景的嫌疑,遲遲沒有得到提升,但胡玉成倒也并不在乎。
只是他一直都在盯著特別行動隊隊長這個職位,想著再怎么樣,自己也該動動位置了。
只是萬萬沒有想到,居然被高遠森這樣一個毛頭小伙子給霸占了這張位置。
曹青巖對高遠森很賞識,現在高遠森又搭上了警務處長這條線,將來恐怕還真的不好辦了。
“老胡,你也不用太擔心?!瘪R順彪在那安慰著:“畢竟,高遠森來上海的時間不長,這里還是咱們說了算的,他早晚都有落到我的手里的那天,別忘記,我可不歸他管。就算他真的認識警務處長,但這現官不如現管是不是?”
胡玉成勉強笑了下。
他知道馬順彪之所以如此賣力,那也是有事情求著自己呢:“老馬,那就要讓你多費心了。對了,我已經約了那個女學生的叔叔,今天晚上一起在三川樓吃飯?!?/p>
一聽這話,馬順彪頓時眉開眼笑:“老胡,這事可要拜托你了,你說自從我老婆死了,到現在都還沒個媳婦。那天抓捕,我一眼就看中了??晌乙幌?,就這么直接把她帶到捕房里,手續麻煩,而且引人注目,所以,干脆讓你把她給密捕了,怎么樣,那女學生松口沒有?”
“沒有,不過她老子都被我們抓了,她叔叔又是個純粹的做生意的,有錢,可沒權,不敢和我們斗?!焙癯衫湫σ宦暎骸拔医o他叔叔打過電話了,把他嚇個夠嗆,答應晚上一準來。老馬,她老子雖然被抓,家也抄了,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,家產還是有些的,這事要是成了你是人財兩得啊?!?/p>
“費心,費心?!瘪R順彪笑著說道:“兄弟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好處?!?/p>
“這樣吧?!焙癯上肓艘幌拢骸巴砩夏愦┑木顸c,我呢,親自帶那個女學生過去?!?/p>
“好,好,我這就回去準備?!?/p>
“我送送你?!?/p>
胡玉成起身把馬順彪送出了辦公室。
剛出去,迎面走來一人,胡玉成一看,立刻臉上堆笑:
“哎喲,這不是高隊長嗎?”
“胡隊長?!备哌h森也客氣的打了一聲招呼。
“介紹下,這位是我們力行社上海區年輕有為的高隊長,這位是公共租界新閘路捕房的探長馬順彪馬探長,找我來商量點公事的?!?/p>
“馬探長,久仰久仰?!备哌h森抱了抱拳。
馬順彪鼻子里冷哼一聲,也不說話,轉身就走……
……
“高隊長,有個女人等了你很久了?!?/p>
女人?
高遠森走進去一看,一怔:
“賀夫人?”
賀連達的妻子,騰琴。
畢竟是自己帶人抄了她的家,再次見面,多少還是有些尷尬的。
“賀夫人,請坐?!?/p>
高遠森定了定神,請她坐下,給她倒了茶:“賀夫人,都安頓好了嗎?”
“安頓好了?!彬v琴微笑著:“我們搬出去,投奔了大伯賀文達,他是我先生的哥哥。我大伯是個正經的生意人,和我先生不一樣,他照顧我們母女很好?!?/p>
高遠森“哦”了一聲。
賀連達還有個兄弟嗎?
抄了賀連達的家,賀家具體的家產還在緊張的核查之中,因為是賀連達夫人“主動”把家產“讓”出來的,所以這事在公共租界沒有掀起什么波瀾。
“賀夫人,錢還夠用嗎?”高遠森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。
“夠用了,高先生?!彬v琴永遠都是那樣看起來知書達理:“高先生之前給我留下了一個賬戶,那上面的錢足夠我們用了。再加上大伯那里吃穿不愁,所以請高先生不用擔心?!?/p>
“哦,那就好?!备哌h森隨即問道:“今天賀夫人來是?”
“是來求高先生幫忙的?!?/p>
“幫忙?”
騰琴臉上閃過了一片愁云:“我的女兒月彤,從小就被她父親給寵壞了,做事任性,再加上她所在學校里的風氣使然,平時總喜歡談論政治,我常勸她,一個女孩子家,不要參與國是討論,但她總是不聽。
這次游行,她也參加了,結果一直沒有回來。我嚇壞了,到處托人打聽,可是她并沒有被抓到捕房里。后來我偶爾得知,她是落到了你們力行社的手里?!?/p>
被力行社的抓了?
高遠森怔了怔。
不會吧,在公共租界,力行社可是沒有權利直接抓人的,至于那次游行,他們承擔的也只是監視的工作,盡管有些特務參與到了對學生們的毆打中,但抓到的人都交給巡捕房了???
高遠森在那想了一下:“賀夫人,你是不是弄錯了,我們力行社不會在公共租界直接抓人的啊?!?/p>
“高先生,不會弄錯的?!彬v琴憂心忡忡:“不是直接抓捕,是密捕。來之前,我大伯還接到了一個電話,約他今晚在三川樓吃飯,和他商談月彤的事情,電話是你們一個叫胡玉成的隊長打來的?!?/p>
胡玉成?
剛才見到的馬順彪?
高遠森心里隱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。
力行社不能在公共租界直接抓人,不過,有些巡捕房擔心引起麻煩的人,會委托力行社進行秘密逮捕。這些人的結局,要么被力行社押解出公共租界,再重新正式逮捕,要么就永遠的在大上海消失了。
可是,賀月彤這樣一個女學生,怎么看都不是那種會引起麻煩的重要人物吧?
胡玉成密捕她的真實目的是什么?
“高先生?!彬v琴幾乎是在那里哀求了:“我就這么一個女兒,而且她爸爸現在還在監獄里,不知道會怎樣,萬一月彤再出了事……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,才來求高先生您的。我想,你和那個胡玉成都是力行社的,大家時常見面,說起話來總是方便一些,所以您能否讓胡玉成把我女兒給放了?她雖然參加了游行,但她終究只是一個孩子。千錯萬錯,總之我以后不會再讓她這么做了?!?/p>
哪有那么容易的事?
胡玉成本來就和自己不對付,現在再去讓他放人?這不是自討沒趣嗎?再說了,是密捕,胡玉成完全有權利不告訴自己任何事,甚至會否認曾經抓了賀月彤。
“這樣吧,賀夫人?!备哌h森皺著眉頭說道:“你先回去,我這里盡力幫你想想辦法,看能不能讓你女兒回去?!?/p>
“謝謝高先生,謝謝高先生?!?/p>
騰琴千恩萬謝的離開了。